圖為7月3日在日本橫濱一處港口拍攝的待售車輛。賈浩成攝

在歷經數月的八輪部長級談判后，日本和美國終于宣稱就關稅問題達成協定。不過，此次關稅協定的達成，恰逢日本自民黨和公明黨組成的執政聯盟在參議院選舉中失利，在國會兩院均淪為少數派，其政治話語權的缺失讓協定的后續落實面臨挑戰。同時，日美兩國此次未能就談判結果形成具有法律效力的書面文件，雙方在表述談判內容時仍存在細節出入，也為協定前景增加了不確定因素。可以說懸在日本頭上的利劍依然沒有放下，日美關稅談判“了猶未了”。

從美國總統特朗普的社交媒體賬號，以及美國白宮方面匯總公布的協定內容看，此次關稅談判的結果是，美國將對日本相互關稅和汽車及汽車零部件關稅降至15%；日本方面還表示，美國承諾若今后針對半導體和醫藥品加征關稅，則對日本適用最低國家的稅率。作為交換，日本將玉米、大豆、生物乙醇等農產品進口額增加80億美元，并立即增加75%的美國大米進口量；追加購買數十億美元的美國防衛裝備；購買100架美國波音飛機；參加阿拉斯加產液化天然氣項目的新合同；調整電動汽車補貼政策，降低美國產汽車進入日本的準入限制等。美國方面還表示，日本將向美國投資5500億美元，幫助美國重建并擴大其支柱產業，包括能源基礎設施、半導體、重要礦產、醫療、船舶等，并且其中90%投資收益歸美國所有。

一個時期以來，日美雙方形成“拉鋸戰”的最大原因是未能就關稅稅率問題達成一致。日本在此前多輪談判中，均堅持希望用“一攬子合作計劃”換取美國“零關稅”，但始終未獲美方認可，雙方在談判前提上一直處于錯位狀態。而此次協定的達成，終究是日本放棄了對零關稅的堅持。據日本媒體報道，日本談判代表赤澤亮正在與特朗普的最終會談中，圍繞對等關稅的稅率又進行了多輪交涉，最終在同意擴大對美投資規模的前提下，特朗普才松口將稅率降至15%。有觀點認為，15%的對等關稅和汽車關稅水平已經是美國當前能給到的最優惠條件，談判已經取得了不錯的結局。但也有日本媒體對此評論稱，美國作為日本最大出口對象國，關稅仍明顯高于特朗普第二任期開始前的水平，這對日本經濟的負面影響令人擔憂。最重要的是，由于雙方沒有簽署正式文件，在細節表述層面存在出入，美方有隨時翻臉不認賬的可能，讓協定的未來充滿不確定因素。

在新關稅實施具體日期方面，日本談判代表赤澤亮正在7月24日于東京羽田機場接受采訪時表示，15%對等關稅的生效時間為8月1日。然而美國政府公布的協議文件中卻沒有明確實施日期。有觀點認為，汽車和汽車零部件關稅的下降將稍晚于對等關稅，而關稅的正式調整要等待新總統令的發布。當前，日本車企正采用自行消化關稅的形式確保市場份額不受影響，新關稅適用的具體時間關乎其戰略調整進程，因此對于日本車企而言，仍要緊繃神經等待政策落地。

在擴大農產品進口規模方面，美方表示，日本已經放開了對美國的農產品市場，甚至包括大米。美方公布的資料顯示，日本將購買價值80億美元的農產品，并立即增加75%的美國大米進口。然而日本農業大臣小泉進次郎卻表示，日本購買美國大米的具體情況要由日本判斷，并不是固定的框架，既沒有明確農產品進口的數量和金額，又否認了美方“放開市場”的說法。

而在5500億美元投資這一問題上引發的爭議更大，美國將這5500億美元視作投資工具，并明確90%的收益歸美國所有。但據日本政府解釋，這5500億美元是指政府下屬金融機構的出資、融資以及融資擔保額度，而非直接財政支出，其主體大多是民營企業。還有日本經濟學界人士表示，利潤分配為1比9的前提是日美出資比例也為1比9，如果美國將其視作是日本政府一定要實現的承諾，今后可能會發生糾紛。但即便如此，依舊有政界和社會界人士對這一投資數額和分配方式表示極度不滿，認為要按照美方的指示分配利益，難以接受。

7月25日，日本首相石破茂舉行朝野政黨領袖會談，向各在野黨黨首通報了沒有與美國達成共識文件的事實，并因此遭到了集中攻擊。立憲民主黨代表野田佳彥表示，“在沒有制定協議文件的情況下，可能會出現很多解釋不同的地方”。本來對談判成果表示積極評價的國民民主黨黨首玉木雄一郎在得知未能形成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件后，直言“要撤回此前的積極評價”。最重要的是，美國談判代表貝森特表示，如果美方對日方后續落實情況不滿意，將再次對包括汽車在內的日本產品征收25%的關稅，并表示將按季度檢驗日本的落實情況。這一赤裸裸的威脅讓日本政界、社會界一片嘩然，也進一步增加了協定的不確定性。

當前，石破茂政權面臨來自自民黨黨內的極限施壓，有不少人認為，日美關稅談判協定的達成，意味著其失去了留在首相座位上的理由，石破茂本人卻以需要落實日美關稅談判后續工作為由，決定繼續執政。然而，日美雙方針對關稅談判結果表述的細微差異，背后可能隱藏著難以彌合的理解錯位，在沒有形成正式書面文件的情況下，雙方極有可能在協定的后續落實中再度迎來拉鋸戰。在經歷了協定達成的喜悅后，日本各界逐漸清醒地認識到，美國政府的不確定性疊加“跛腳”的石破茂政權，將給日本經濟的未來帶來難以預測的挑戰。

來源：經濟日報 陳益彤